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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七章 藥引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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隆冬臘月,滴水成冰,身子骨柔弱點的,不出門都要病上好幾場。家裏有老人孩子的,屋裏總是傳出“咳咳咳”的咳嗽聲,讓人聽了格外揪心。

春花嗓子裏有異物,隔一陣就不由自主地咳一下。春月春雪也都不同程度地受了點涼。

天將將亮的時候,早起的劉三興沖沖地跑來叫她們,“花兒,月兒,快出來看,下雪了!

幾姐妹昨晚都沒睡好,迷迷糊糊中覺得老爹好討厭,吵醒了她們睡覺,都大聲嚷嚷埋怨老爹打擾了睡眠,叫他快走快走。

劉三溱近春花春月,笑道:“小崽子們,外頭下大雪啦,竹林都壓榻了!屋檐下結了長長的冰棍,一縷一縷,像糖晶似的!還不起來看,再晚就沒有了!”

春月翻地爬起來,瞪著迷糊眼,“爹,真的?”

劉三掀開房間的布簾,“你看!”

天其實才蒙蒙亮,窗外的大雪搓棉扯絮一般滾滾而下,雪光映著天地,一片雪白,天看起來像大亮了。

“哇哈哈!!下雪啦!下雪啦!”春月興奮地叫著,一邊捉住春花的肩膀猛搖,“姐,姐,快起來,下雪啦!”

春花只好披衣坐起來,轉頭看見大雪紛紛,不由笑道:“可好!終於下雪了!我還以為今年又不會下雪!看這架勢,估計是最近幾年最大一場雪了。爹,你說是不是?”

春花娘披著厚厚的夾襖進來,喊劉三,“還不把簾子放下來!昨晚就聽她們咳咳咳!這麽早把她們鬧起來幹啥,多睡會才好。”轉頭又對女兒道,“快躺出床上窩著,外頭冷得很!”

春花春月哪還有睡意,都道:“娘。我們要出去看雪!看冰棍兒!”

“好好好,看雪,看雪!那就把夾襖披上!”春花娘一邊嘮叨,一邊笑道,“老天父降福了。這場雪一下,地裏的害蟲起碼死掉一半,明天又有好收成啊。要起來,你們就快點啊,再在床上賴上一會兒,冰棍兒就化了。才入冬就說要看冰棍看冰棍。現在有了,還不快點!”

劉三將火爐上烤熱的夾襖拿來幫女兒穿上,又看了看睡成小豬的春雪。道:“要不要把雪兒叫來看?”

春花娘將春雪包得嚴嚴實實,“不消,讓她多睡會兒。”

春月穿好衣服一躍而起,咋呼呼地敲得夫子的房門砰砰響,“夫子。夫子,下雪啦,出來堆雪人兒嘍。”

劉三趕在後面一把把她提起來,三步並做兩步下了樓。春月哈哈大笑,一邊向後叫道:“姐姐,快來。快來。”

春雪從床上一躍而起,急切地叫道:“娘,娘。我也要去,我也要去!”生怕家人把她給搞忘了。

春花娘又倒回去,急忙給她穿上衣服,一邊嗔道:“剛才我們說得那麽大聲,你睡得雷都打不醒。我們一走,你就醒了。不打瞌睡啦?”

春雪忙得話都不回。急沖沖地跑下樓去,一路大聲高呼,“姐姐,姐姐,等等我,等等我。”

春花娘將房間裏的被子疊好,走出來,看見陳夫子他們都起床了,不由抱歉地笑道:“把你們吵醒了。現在還早,再睡睡嘛。”

陳夫子嘴邊沁起笑意,道:“小女孩就愛看雪,小時候我也愛看,她們一鬧,我都還想看看了。來了南邊,多少年沒看見雪了。”

春花娘連忙上前攜著陳夫子的手,笑道:“原來你還愛這個!這是趕巧,往年間可下不了這麽大的雪!”

外面的世界一片白茫茫,飛雪飄舞,銀裝素裹,分外妖嬈。這麽潔白淒清,人不由自主地會發出輕輕一嘆——只是一嘆,卻不是傷春悲秋。

街上已有很多人出來看雪了,說說笑笑比天光大亮時還熱鬧。

孩子們在外玩得哈哈大笑。

“爹爹,快快,把冰棍兒放下來,我看看!好多哇,哈哈!”

劉三站在凳子上,徒手取下冰棍,遞給女兒,“取兩條兒你們玩玩吧,別握久了,仔細凍著手。”

春月看了看冰棍,伸舌舔舔,淡而無味,就丟下它,跑出去,仰頭接著雪花兒。

大牛和春花從樹葉上木頭上收集了好些積雪,準備堆雪人。

不要以為雪下得那麽大,就會積雪三尺。此地是南方,下場大雪已是極為罕見,想像北邊一般,隨手一握就能堆個碩大的雪人出來,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。

兩個小的見大的已收集了一大團積雪,興沖沖地跑上去,素手就抓起雪來。

阿生兩父女亦笑道:“好大雪!趕得到我們那地兒了!我們也來玩!”

劉三也來勁,從高處捧下積雪,和孩子們一起玩耍。

春花娘就和陳夫子站在屋檐下,高聲囑咐玩一會兒就回來,別凍著了。

不一會兒,眾人齊心合力之下,堆出個半人高的雪人,又給它插上鼻子眼睛,披上衣服,看起來還真像那麽回事。

天漸漸大亮,氣溫回升,大雪就漸漸停了,偶而幾顆雪粒子下來,便沒什麽看頭。

眾人回屋,二壯娘子端了一鍋熬得濃濃的姜湯出來,笑道:“快來,一人喝上一碗,壓壓寒氣,免得生病。”

劉三卻是倔強的人物,別人都喝了,他卻打死都不喝,鄙夷地說你們軟綿綿,沒病都要說有病,他身強力壯不怕。

春花娘無可奈何,幹脆不理他。

喝了一碗姜湯,發了一身汗,春花倒覺得渾身爽利起來。又看春月春雪都活蹦亂跳的,便對娘笑道:“這姜真乃好物,既是佐料又是藥材,比郎中開的藥還管用。”

“是好物,又便宜不要錢,你外公在我小的時候每隔兩天都要灌我喝一碗,後來,我寧願喝藥都不要喝姜湯。太辣了。”

“辣?這就算辣了?西域傳來的一種番椒才叫做辣!做出的菜啊,那可是辣汁汁香噴噴,比生姜可要辣個千倍百倍。可惜上回游商來賣的那株番椒結的一顆果兒被蟲子啃沒了,要不然,就做給你嘗嘗。”

陳夫子亦笑道:“前年我在省城吃過那個,紅黃綠的顏色,辣呼呼大冬天都要熱得人冒汗,聽說是從土番運來的,數量有限,我也就嘗了那麽一回兒。”

劉三是個典型的吃貨,聽說春花種的那棵樹竟然是味好佐料,卻沒有留下種,不由大為悲嘆,“下回看見那個游商一定要把番椒買下來。可惜,可惜。”

春花笑道:“爹,這回我們去縣城打聽打聽,看有沒有人賣番椒種子,帶回來好好種上,進夏就得吃了。”

因為天冷,筆墨凝滯,陳夫子便放了女孩們一天假。大家都坐在閣樓之上,圍著火盆,愉快地聊起天來。

這一天雖然都沒再下雪,但天兒一直都陰陰的,半下午,竟然出了一點太陽,雪水一化,天就更冷了。

劉三就放了夥計們一天假,自家把鋪子關上,樂得在家清閑一天。

晚上把被子蓋得嚴嚴實實的,捂得出了一身汗。本來有點不適的陳夫子、三春都好轉起來。

第二日一早,劉三卻發起熱來,躺到床上,哼哼嘰嘰地叫喚。

春花娘氣得罵,“叫你不喝,你不喝,現在可好了,你一病,耽擱多少事。”

“你就不關心我,光顧你的生意,家裏又不是我一人,能耽擱啥事。我才不喝那姜湯,又辣又苦,難吃!”

“那藥就不難吃了?病了又要花錢買藥,劃不劃算啊。你這個惹禍頭子。”

春花娘又輕言細語地道,“病了就起來看郎中!快起來吧,我們出去藥鋪抓藥。”

劉三還在傲嬌,“不去!把郎中請到家裏來嘛。我走不動路。”

春花娘耐心用盡,破口大罵,“砍腦殼的,你起不起!不起老子舀一瓢冷水來淋,讓你燒個夠!”

劉三白了春花娘一眼,慢騰騰地爬起來,小聲嚷嚷,“起就起嘛,說那麽大聲,大家都聽見了。”

春花看老爹那無賴樣,無語地搖頭而笑。

劉三一個人跑去藥鋪,過了一會兒,提著幾包藥興沖沖地回來,坐在椅子上氣喘籲籲地嚷嚷道:“娘子,快去買酒來,快去買肉來!花兒,快給老爹拿煙來!”

春花娘奇怪地問道:“買酒買肉作會麽?拿煙做什麽?家裏是要來客人嗎?”

劉三鄭重其事地道:“郎中交待了,他開的藥方子要肉作藥引,酒為藥媒,煙來催藥效。春花,快去幫爹爹把藥熬了,我好吃藥!她娘,你快去買酒買肉哇,我等著吃藥呢。”

娘兒們都傻楞楞地照做了。

“春花娘,肉要燉得老老的,多放點鹽,不要把豬油逼了。快點啊,我頭好痛啊。”

劉三躺在床上,翹著腿兒,吃肉喝酒,好不愜意,完了還叫春月裝上煙絲,一口一口地吸起來。

看見幾娘母疑惑的眼光,放下煙桿,哎喲哎喲地又叫喚起來。

春花娘忙上前,細心地呵護著,幫他蓋好被子。

劉三心裏那個舒坦哇,朗格兒裏格兒隆,一會叫這個,一會要那個,把全家人都使得團團轉,一邊還說肉不香,藥太苦。

春花娘看在他病中的份上,全都忍了。

老爹精神奕奕,春花私下裏以為他的病早好了。

大家忙前忙後,要伺候病中的劉三,要處理鋪中的生意,好不容易終於度過了一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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